高考这两天,他们经常接到学生失踪的报案,但是后来耗费警力找到了人,八成都是畏难弃考。
一个对此习以为常的民警抽着烟说:“你确定他不是知难而退?”
“这里禁止抽烟。”那学生急头白脸道,“他不会弃考的,他非常聪明,抗压能力很强,中考的时候,他学了半学期就只比我低了十八分!”
打趣归打趣,未成年人失踪,他们应该立即立案侦查。
女民警说:“你跟我进来填个表。”
见一枝花要回去工作,男士们提出决不能让她独守空闺,所以纷纷回局里等她。见今天这馆子是下不成了,董朝华打发自己的跟班,让他当人肉外卖,把菜送到派出所。
“同学,你先说一下你的姓名。”
这个学生显然是有备而来,一口气连贯地报出全部已知信息:“我叫文一越,家住槐花巷03号,我是溪山二中高三十八班的学生,在附近的三小高考,失踪的人是我的同学,他叫胡逢宴。。。”
后面的话董朝华已经听得不大清楚了。
他的眼前浮现出一个小小的身影,那个身影一次一次地拿着石头砸向刑警队的牌子,每次被发现,他就钻进车底下躲着,等警察们走光,他又开始砸他们的牌子。
刑警支队的铝牌上至今仍有好几个印子,都是被他砸的,而每一个印子,都代表了他对警方的失望,甚至是愤怒。
后来他被孤儿院带走了,再也没来过警察局。
董朝华知道自己在他母亲的案子上屈服了,所以他一直刻意回避着那个孩子,仿佛只要忘掉那个孩子,他就不曾做过让自己内疚的事。
当那个孩子的名字,毫无征兆地出现时,他知道自己这辈子都躲不过了。
他亲自指挥派出所民警调监控,调去运营商数据对胡逢宴进行定位,拐走胡逢宴的车到郊区上了小路,就失去监控了,运营商的基站数据直到下午才送来。高考下午场五点结束,五点一刻,中午来报案的学生又出现在派出所了。
“你们怎么还在这里,胡逢宴呢?找到他了吗?”
这时董朝华从技侦那里拿到了胡逢宴手机信号最后出现的位置,他圈出地图上没有被运营商信号覆盖的地方,下令分头寻找。
“当时多亏那个学生坐镇在派出所,说不找到你他就不走,我心想,要是你出事,他的高考不也毁了吗。我不能毁掉两个孩子的前途,为了找你,当时郊区的所有民警都被我征用了,幸好及时赶到,也幸好是我找到了你。”
胡逢宴一直以为,那件事,纯属他命衰。可没想到在这么衰的故事里,有救赎在,也有文一越在。
两颗眼泪毫无征兆的掉下来,他哽咽道:“董队,谢谢你。”
董朝华说:“我知道,要是救不了你,我这辈子都会良心不安。孩子,不要谢谢别人,谢谢你自己,是你顽强地坚持了下来。”
结束电话,胡逢宴没有丝毫犹豫地买了今晚回国的机票。
什么狗屁工作,什么狗屁金钱,就算把全世界的金库都为他打开,也比不上一个能让他深信不疑的人重要!
国内时间十二点整,文一越黑着脸从保姆车上下来,甜姐腹诽这大姨夫来的有够突然的,接他的时候脸色还挺好的,怎么上车刷了会儿手机脸就黑成了这样。
她提醒道:“你有什么气趁着化妆时候撒,上台了可千万千万不要给粉丝摆臭脸。”
上化妆车前,文一越把手机交给甜姐:“刚才吴功发来微信,他提前退休了。”
瞬时间,甜姐的脸色比文一越的更黑:“他提前退休?葛伟强的案子怎么办?”
文一越安慰:“没关系,又不是只有这一家警察局。这家不管了,我们换另一家,总能碰到一个能把案子查下去的。”
他的语气非常平淡,和谈论日常没什么两样。但也正因如此平淡,才更有滴水穿石的力量。
从陆弥跳楼的那一刻,找到真相就成为了他生活的日常,和吃饭喝水一样无聊,但不可或缺的日常。
失望、无助、甚至是绝望,它们如洪流一般流经文一越的身体,文一越岿然不动。
捯饬完妆发,终于到了他登台的时刻,他抱着吉他,走向摩肩接踵的人群,这些欢呼声,沸腾声,同样地自他身体流经,却永远无法成为他的一部分。
文一越面对人群,疏离地微笑道:“我的好朋友陆弥的《圣母旅行家》,送给各位,也送给所有关注她的人。”